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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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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1. 作者胡說此章提到正文前,不好意思,句子友情提示:神仙無人性,考試很BT。正在吃東西的童鞋,請吃完再看此章。

2. 終於寫到這裏,當句子第一次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就想與眾妹紙們分享。此章中張倫的三重考驗,句子看自《神的故事》岳麓書社,2005年版P93。

撓頭,發現那幾年買了好幾本岳麓的神仙書啊,以前都沒留意是一個出版社的。

3.【最牛掰最精分最糾結的人是楊度】

感興趣的童鞋可以自行百度,句子就不在正文裏說了。套用度娘百科的一句簡介:楊度,拿過秀才,參與過公車上書,當過滿清四品。和康有為、梁啟超、黃興是好友,跟汪精衛、蔡鍔、齊白石是同學,慫恿袁世凱稱帝,讚同孫中山共和,北伐時說毛澤東能得天下,救過李大釗,是杜月笙的師爺,入過佛門和國民黨,最終由潘漢年介紹,伍豪(周恩來)批準,秘密入黨,他是一名文人。

膜拜神人,真的厲害。

“嗨……小手機……”

張倫背靠郵筒坐在路邊,滿頭汗水,大口喘著粗氣,才勉強說出這麽四個字。

喲,他倒是對我知根知底。可是我對他的根底卻一無所知,有一籮筐問題等著要問。於呆子的師弟,N大的研究生張倫童鞋,為何你追尋你師兄跑到這裏?又為什麽把自己折騰的精疲力盡?而且……

“你又怎麽知道我是手機?”我忍不住問道,這世間我自己不說就知道我原形的,只有豆制品家族的那兩個渣啊?

“你的氣息……和呆在於庸澤身邊時,一模一樣……”張倫說著,在力竭之中,還扯出了一絲笑容。

路邊車多人雜,不遠處還是車禍現場,這裏實在不一個適合言說彼此秘密的地方。我扶起張倫,朝五十米外路邊的豆漿店走去,“走吧,張倫童鞋,看你這麽虛弱,我給你補充點兒能量吧。不過,吃人嘴短,你懂的……”

我們在店裏靠窗的角落坐下,這個時間段不是飯點,店裏沒什麽顧客,我點的兩杯豆漿,五個韭菜盒子很快就擺到桌上,我裝模作樣在拿過一杯冰豆漿放在自己身前,用吸管吸一口,當涼涼的豆漿快碰到唇邊時,再松開咬著吸管的牙,豆漿就又順著吸管流回杯中,我上上下下玩得不亦樂乎。身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我背上,暖暖的,舒服得要命。自從我的改用了太陽能電池,不論冬夏,都對太陽特別有感情了。

我對面,張倫在我曬太陽玩吸管的功夫也沒閑著,快速地消滅了五個韭菜盒子,又招呼服務員再來兩個千層餅,兩個麻醬餅,兩個糖餅,外加兩份份鹹豆漿。

“你這種吃飯的做派,還真像是我認識的那個張倫。”我由衷地感嘆。

“我本來就是張倫。”張倫咽下一口糖餅道。

“不僅僅只是張倫而已吧。”我朝他會心一笑,“說吧,是神仙,妖怪,還是魔?”我把自己知道的這幾個物種統統列了出來,供他選擇。

張倫大口咬向麻醬餅,滿嘴食物的他沒有說話,只是笑瞇瞇地搖了搖頭。

摔,還跟我裝!看我年紀小好騙啊!

“難道你還想說你自己就是個純人類?!”我一拍桌子吼道。

“噓——噓,低調……低調……”張倫滿嘴食物說話含混不清,三兩下咽下麻醬餅後,他拍拍胸口正色自豪道,“我就是個人類啊。”

“真的,”他無比真摯地看著我,“如果沒有今天這檔子事兒,你會懷疑到我嗎?其實今天你懷疑我論據也是非常不充分的,我就不能是正好路過這裏嗎?又正好沒吃早飯低血糖了在路邊休息嗎?”

我勒個去,您在這兒坑妖怪呢您,我雖然生得晚,也不能這麽忽悠我啊餵!我憤然吼他,“正好,哪兒那麽多正好?!”

用柯南揭露真相只有一個的豪邁與氣勢,我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張倫的鼻子,“張倫,你這家夥可疑得從頭到尾,我懷疑你不是一天兩天了。”

“啊?”張倫眨巴著眼睛看我,絲毫沒有放慢嚼千層餅的動作。

“眨什麽眼睛,裝什麽天真,一大把年紀了還沒畢業你可恥不可恥?你這個兩百多歲高齡的研究生。”

張倫吃吃喝喝的動作稍慢一分,還未停止。

我繼續進攻道:“還記不記得去年夏天,你和小師妹一起在於呆子寢室吃西瓜,你們玩手機裏的軟件,有一款叫photoage,當時根據你的面容,軟件分析後,顯示出來的年紀是275。我還暗自喝彩智能機的花哨軟件不過如此,其實,photoage算得一點兒不差,對不對?”

“再後來,有一天在實驗樓自習室,王導的狐朋狗友白教授來訪,於呆子因為白教授問話,把儲物間的鑰匙給你,你望著那鑰匙楞了幾秒,就把鑰匙遞給一旁的錢銳,讓他去儲物間拿東西。其實,你的猶豫與轉交不是你懶,當然你也的確不勤快。”我咽下口水,“根本原因是,你知道儲物間裏設下了無影之壁,你根本就進不去,對不對?”

“還有,你的那把鑰匙!你藏在自習室最裏面抽屜,壓在各色密封袋底的那把古色古香的鑰匙,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對不對?”

張倫用紙巾擦擦嘴角的餅渣,“對。”

我一楞,他這麽痛快就全應下來,我一時還不太適應,我是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打算的。

那家夥將紙巾放在一旁,拿起豆漿杯,嘗一口又說:“也不全對。”

啊?!

在我的註視中,張倫邊喝邊道:“我去年275,對。那把鑰匙是老古董,對。但是不去儲物間取東西,根本原因,還是我懶。”

我吸到嘴巴的豆漿差一點就咽下去了。

“我知道儲物間設了結界,穿過無影之壁,我雖然會感受到滯力,但是也不至於會受重傷,因為——我是個人類。”張倫放下豆漿杯,神色平和地看著我。

我很少看到這樣表情的張倫,八卦的,嬉笑的,不正經的張倫,我看過很多次,而他這樣安詳而平和的一面,卻真的不多見。

“你是人?一個……276歲高齡的人?!”我的尾音禁不住上揚。

演藝圈裏,不乏不老的傳奇,曉慶,潘姑娘,雅芝,都是不老的神女,但是仔細去看,歲月還是在她們眼角眉梢染上了時光的風情。

可是您老笑起來連個魚尾紋都沒有啊!頭發連半根白色的都沒有啊!還混在N大攻讀博士學位啊餵!

你讓我相信,你,是個……人?!

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麽,張倫解惑道:“其實,比我長壽的人類,大有人在。比如,彭祖,你知道吧?”

“那位中華第一位職業廚師簡武術文化鼻祖兼養生大師兼OOXX大師的,彭祖?”

“對。”

“那多麽職務的神仙,誰不知道啊。”我不滿,作為一個妖怪,這點兒知識我還是有的。

“準確說來,彭祖算不得神仙,他活到了八百歲餘離世,還有一位青精先生,逾千歲時,面如孩童,日行五百裏,我與那些前輩比,還差得遠呢。”張倫滿臉謙虛。

我卻愈發不解,“以前,我偷偷看過許多典故和小說,凡人也是可以得道修仙的。張倫,你都活了那麽久,為什麽沒想過,去修煉為仙呢?飛來飛去,好不快哉,又怎麽會像今天這樣,想救一個人,就將自己的氣力消耗到這種程度。”

張倫笑了起來,“對於凡人來說,神仙不是那麽好當的,今天既然我們談到了這裏,不妨給你講講我當年的故事。”

“那是兩百五十多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正值乾隆年間,那時候N市還不叫N市,那時候考試還不考英語,我會試得中解元,準備去京城趕考。離開江陵前,我與幾位好友江上暢談,直到酒盡月落才酣暢而歸,然後,我偶然遇到了一位神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亮色。

“後來機緣巧合,連著三天,我都在江陵不同地點見到了那位神仙。於是,第三次,她說,【吾仙人也。尋器於世,今事畢,當去。子有仙緣,寧相隨乎?】此話一出,讓我心念一動,科舉功名一朝中第光耀門楣造福一方固然是金光大道,可成仙得道造福蒼生卻是天下大道,我當即便下拜仙人,求她收我為徒。可是,我心中卻也有一絲猶豫,神仙無欲無情,我雖心欲求道,卻念家人為憂,割舍不下。”

“那位神仙見我如此,揚手截斷一株青竹,囑咐我將竹子懸於門梁之上,轉身又朝我與竹子揮氣念法。轉瞬間,那竹子就漸漸化身為我的模樣,家人聽到聲響奔入房中,將竹子化身的我救下,卻以為我已氣斷身亡。整個過程之中,我一直立在一旁,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到我的身影,聽到我的言語。眾人傷心欲絕,卻也只能辦理喪事將我埋葬。就這樣,我了斷了凡俗之情,專心跟隨仙人修道。”

“可是啊,修道可比當年的科舉和當今的高考國考還難!仙人給了我三重考驗,看我是否能修得道中真理。”

我點頭,這個我了解,初試覆試面試嘛,從古到近的考試都是這麽玩的。

張倫繼續道,“我隨神仙入山,披荊斬棘。第一考,她讓我獨自一人、身無他物行走於猛虎群中,我無所畏懼。第二考,她讓我躺在草屋子裏,用朽索懸萬斤石在我身上不遠,不止於此,她還喚了眾蛇圍繞其間嚙咬索繩,朽索欲斷,巨石搖擺,我不移分毫。神仙很滿意,她說,【子可教也】。”

我摸摸額頭冷汗,這哪是考試啊,這根本就是玩命啊。

你玩的全是心跳,神仙能不滿意嘛!

張倫說到這裏,停下來,緩緩喝了一口豆漿,我卻正在興頭之上,連忙催促他,“那第三個考試呢?你只差一步了啊。”

對猛虎與群蛇鎮定自若,應付自如,對艱難的環境堅韌不拔,堅定如山,這簡直就是神仙後備隊的優秀預備役隊員嘛,看不出現在吊兒郎當的張倫,在二百多年前那麽神勇無敵,那麽蘭博。不信還有什麽能難得倒他!

張倫放下豆漿杯,長長吸了口氣,把已經吃空的餅碟推到一邊,才道:“最後一試,神仙搞出來一坨便便。”

我咬著吸管,腦補著阿拉蕾小樹叉上舉的那一坨……

“不是卡通片裏的便便,不是街上賣的玩偶便便,是活生生,熱氣騰騰的一坨糞,糞中有蟲子活力扭動,臭穢刺鼻。”張倫眉頭微微皺起,顯然那段記憶刻骨銘心啊。

難不成神仙讓張倫去給蟠桃園施肥,我想著。

很快,張倫就說出了答案。

“神仙說,”張倫上下唇一碰,說出兩個字,“吃吧。”

咕咚,吸管到嘴邊的豆漿,在我一個驚訝下,直接被我咽進了肚裏。

“吃,吃,吃……□!”我顧不上滿肚子液體,震驚地望向我對面的張倫。

神仙,果然是沒有人性啊!

張倫點點頭,“我雖不畏險境猛獸,但是,最後還是功虧一簣,因為我實在無法通過這最後一道考驗——吞食糞便。神仙很失望,她說,【子幾得道,恨於此不成。】”

我非常想讓他別再引用神仙的原文,都過了二百多年了,咱說普通白話文成不成,不過,也許他對那位神仙還是很尊重,才要完整地用原文。為了顯示我完全能聽得懂古文,是一個很有文化底蘊的電子產品,我選擇了不挑剔張倫這個小小問題。

“這個神仙真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一個修道的考試,搞出這麽個內容作什麽?”我很替張倫憤憤不平。

張倫卻一臉了然,“不,她是對的。只要心中還有嗔喜好惡,便難以超脫於世外,是我自己,沒有這份仙緣,無怨於那位神仙,反之,遇到她是我的幸事。”

陽光映在他臉上,第一次,我覺得於呆子的這位師弟坦蕩高潔,我好像,是剛剛才認識了他一般。

對,我的確是剛剛才認識了這個小“老頭”。

“然後呢?”我問下去。

“然後,然後神仙傳給我一套養心道法,悠悠而去了。從那以後,我一直浪跡天涯活到今時今日。隨著朝代更替,時代發展,我換衣服變發型改名字學知識,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張倫眼睛瞇瞇陶醉道。

“只差一點點,就能成為仙人,張倫,說實話,這麽多年來,你後悔當年沒咬下那一口嗎?”

我好奇,我真的很好奇。勾踐當年都下口了,雖然只是個傳說。

張倫擺了擺食指,“一點也不,這麽多年,反而愈發看得開了,覺得自己現在這樣,還挺不錯。彭祖和采女曾有段著名的對話,現在我的心境亦如是。”

他輕輕轉動手中的玻璃杯,望向窗外悠悠白雲,喟嘆道,“仙人,那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及。仙人雖然無所不能,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禦劍而行,直達九天;或化身鳥獸,游於青雲;或潛行四海,遍歷名山;或食四方元氣,品孤峰芝草。可是,仙者術法隱身,卻不能與世為伍,不與俗流交接。如此,雖能長生不死,卻失去了為人的真性,以我愚鈍的想法,這樣的人生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還有什麽趣味。倒不如像我現在這樣,做一個服吃甘脂自由自在的得道者,體味人間種種,看遍紅塵樂事。”

“這些年,我走過南去過北,回憶起當年科舉的時候,就去偽造證件上上學,想體味職場滋味的時候,就去公司面試就職。這幾年我喜歡上了物理,就在N大學學習,等忙完手邊的事兒畢業了,這一次,我打算去A國看一看。”

我看著侃侃而談的張倫,忽然有點兒明白為啥他的各種電子產品孜孜不倦地追求更快更新更強了,這家夥在滾滾紅塵裏,玩得是不亦樂乎,享受無比。

可是,還有個問題。

“你的家人呢?”我問。

這麽一大把年紀,這麽一張不老的容顏,您老談過多少次戀愛啊。

“父母妻子都早已安然離世,自幼子病逝,長孫成年後,我就遠走他鄉,孫兒自有孫兒福,隨他們去吧。”

“你就結了那麽一次婚?”

張倫點頭,“是啊,一次就夠了呢……”他略略低下頭,覆又擡起,笑言,“我是以彭祖為鑒嘛,他一生喪四十九妻,失五十四子,那種苦痛,我是不願意嘗。”

我換了一個姿勢坐在靠椅上,他說得又何嘗不對。長生從不是一件幸福滿額的旅途,其痛苦之一,便是要看著自己的親人慢慢老去,一一死亡。沒人能護子孫一生一世,他們的路,始終要他們自己去走,如此,與其看著他們這樣老去,還不若相忘於江湖。

也許有一天,在某個學園的課堂之上,與張倫同桌的人,就是他哪一世代的後代吧。

我們就這樣聊著,談他二百多年的見聞,談世間變化莫測的風雲跡遇,談他遇見過的與事。

他說乾隆的詩詞一般般。

他說最漂亮的美女在民間。

他說認識過的人裏最牛掰最精分最糾結的是楊度。

他說N市歷史最悠久口味最純正的小吃在後巷。

他說……

一定是很多年沒人揭開他的真面目了,話嘮張倫有吐不完的真言,講不完的故事與人分享。他從太陽上班說到太陽下班,月亮值班,還在口若懸河。

豆漿店裏東西他口快嘗遍了,服務員都換了兩撥,我一邊聽張倫講時光的故事,一邊望著窗外的來路。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沒有看到於呆子從路的盡頭返回。

於呆子,找到了媽媽沒有?

小蝌蚪都能找到,沒理由於呆子比小蝌蚪還呆啊。

我扭回頭,看向滔滔不絕的張倫,既然他說了那麽久,還沒說到我最想聽的,我還是問他好了,已經沒錢再請他吃夜宵了。

“餵,我想起來件事兒。”的確還有件事兒得問。

“嗯?”張倫停下他對百年建築變化的講解,看向我。

“你以前三天兩頭慫恿你師兄換掉我這個手機,到底是覺得我舊,還是你能感受到我與別的手機不同。”

“不同,你的感覺與別的手機完全不一樣。時至今日,即便你能化作人形天衣無縫,你的氣息還是與當日當於師兄身旁時一模一樣。”張倫對自己的每一段角色一定都很投入,所以他還是叫小自己兩百多歲的於呆子師兄。

“餵,小手機,學著點兒隱藏自己的氣息吧,這個世界很危險的。”張倫點點我的額頭。

對,就你狡猾,看出我與別的手機不同的苗頭,就把自己小H收拾的幹幹凈凈,一點把柄不留,跟那個白腐乳一樣奸詐。

我拍掉張倫戳我的手指,反攻道:“你好,修行了兩百多年了,功力也不過而而,急停個車救你師兄,就累得跌倒在路邊。對了,你還是很關心於呆子的啊,看他跑出去之後,跟在我後邊一路跑的是你吧。日行一善,救人一命,是不是也是符合天道,是你修煉的一項?”

張倫正色道:“這不是什麽好人好事,這完全是我應該做的事。無論出於因緣際遇的相逢,師兄弟的情誼,還是,難以形容的感激……”

太,太深情了,我一時間被他肅穆的表情嚇到,想不到這家夥對於呆子這麽有感情,該不是有JQ

我還沒YY完,又聽張倫聲音低沈道——

“……於師兄他媽就是度化我的那位神仙。”

噗通——

我從座椅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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